《孤注一掷》赌赢了

申奥：最困难的部分就是怎么平衡戏剧真实跟生活真实的关系。众所周知，现实的情况比电影能呈现的尺度要残忍许多。怎样能既展现出现实生活的犯罪质感，同时兼顾在上映的尺度内把握好分寸，这个是最难的。

南都：据闻主创团队为求逼真，在筹备期间曾深入研究海量一手资料，这些一手资料是怎么获得的？哪些真实案例令你印象深刻？

申奥：这些海量的资料主要来自我们采访的受害者。这些幸存者当时是被绑架过去的，最后成功逃脱回国。同时还取材自奋战在反诈一线的公安干警，大量调查记者写的新闻报道也是我们的参考对象。在真实的案例里，像倾家荡产、妻离子散这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，我意识到每一个受害者背后其实都是一个家庭。他的亲朋好友会因为一个个体被诈骗，产生很长时间的连带伤害。每一个案件背后损失的不仅仅是财产，而是一个又一个家庭，一段又一段崩盘的感情。

南都：有观众认为本片是基于大数据选题拍摄的，对此你怎么看？在创作的过程中，你有去研究观众和市场吗？

申奥：首先，我不太清楚什么是大数据选题，因为这部电影的筹备是在三年前，拍摄是在两年前，（我）当时构思的时候没有考虑借用大数据的手段，拍摄和上映有一个时间差。我们在筹备的时候，其实没有研究过市场，甚至还有很多人提出来这是一个小众的题材，大家认为被诈骗过的人是少数群体，跟有过爱情或者亲情这种经历的人相比，那简直就是太微小的群体了。但我们工作开展以后发现，事实并不是这样。现在的市场反响比较好地回应了我们之前的怀疑，印证了我们的决定，原来这是一个受众很广泛的题材。

南都：你在之前一些采访中提到想拍“奇观式电影”，怎么理解你定义下的“奇观式电影”？《孤注一掷》符合这个期待吗？

申奥：“奇观式电影”是要保持跟观众的距离感，既要让他们认为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，同时又要具备电影的艺术上的美感，所以要平衡生活真实跟戏剧真实的关系。当然，（创作者）要对生活进行艺术加工的，不能照搬生活。

演员的面孔跟角色很“贴脸”

南都：你在电影官方发布的演员特辑中说“选角的过程比导戏重要”，你是出于怎样的考量选择了现在的这些演员？能否还原下选角过程？

申奥：用现在的网络上的话来说，演员的面孔跟角色很“贴脸”。我特别欣赏本片所有的演员，他们各自的性格都十分有魅力。在大家都彼此非常信任以及融洽的环境当中，再去表演上探索创作变得十分顺利，基本上，双方很快就达成共识。演员也能很快理解我想传达的意思，然后用他们的肢体、表情和声音呈现出来。所以他们的表演我特别满意，甚至有一些意外。很多演员的表现都超出我前期的预料，拍摄的条数也很少。

南都：你曾提到张艺兴与潘生有性格相似的地方，比如倔强和执着，是合作中有什么事让你有这样的感受吗？在你看来，张艺兴在表演中执着的是什么？

申奥：艺兴非常认真、执着和努力。很多时候在拍摄中我OK以后，他会说换个方式再来一次，不停给我们新的启发。每天拍完戏之后，他还要回去上网课、健身练舞等等。他基本是剧组里睡得最晚和最少、起最早的人。我印象中他没有一次出工迟到，没有一场戏是出过状况，整个过程极其顺利。

南都：有观众表示被王传君扮演的陆经理给惊吓到，你认为他演的反派有什么特别的地方？

申奥：传君在现场一点儿都不吓人，特别亲和，他是我们剧组的凝聚力的核心。有他在，整个工作氛围都变得特轻松，效率也会提高。他跟所有同事的关系都特别好，但是一演起戏来，他就会投入角色中，这就是演员的能力。我们参考了很多其他影视作品，还有一些真实人物的行事风格特征。我们发现这样的人不见得是张牙舞爪、凶神恶煞的，反而体现出一种内在的阴冷的气质。

南都：阿才（孙阳 饰）最后放走了安娜（金晨 饰），部分观众认为这份纯爱有些突兀牵强，他的心理动机是什么？部分观众质疑这是在“洗白”，对此你怎么看？

申奥：阿才放走安娜其实跟纯爱没有关系，这是观众的一种解读。但是我从创作初衷上，我并没有把它定义为纯爱。而且阿才这个人物，我们也给他写了完整的前史。其实在他身上的很多细节，可以看到这个角色跟其他人与众不同的地方，等待观众去发现，然后给出更接近我们创作初衷的解读。

这个情节并非为犯罪分子的洗白，最后犯罪分子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这个桥段是为了映射我们现实案件中的一个真实的人物。当然这种人物是非常零星，但是他的经历很让我触动——一个曾经的受害者最后变成了加害者，他某种程度上是跟新来的受害者会有一点共情。也许，安娜和潘生的今天就是阿才的昨天。

南都：有观众质疑，阿天（王大陆 饰）的家境不错，高学历人才，且面对的骗局看起来也不复杂，不该如此轻易上当。对此你怎么看？

申奥：阿天这个赌徒的设定源自我们的调查，其实上圈套的人跟性别、年龄、学历、专业毫无关系。恰恰是在这样一个家境优渥的，从小被保护得很好，有安全感的孩子，反而更容易信任别人，更容易落入圈套。同时，有另外一个阐释：即便是阿天这样的人，他都会落入了这个陷阱，那何况是你呢？

“好的反诈宣传片”跟“好的电影”不矛盾

南都：从《受益人》到《孤注一掷》，你的两部电影都是宁浩监制，与他合作有何感受？你似乎对诈骗题材情有独钟？

申奥：其实是有点凑巧，我没有对诈骗题材情有独钟，往往拍了一个题材，后续的题材都会找到你，或者有人把这些新闻推送给你，这可能是巧合。《受益人》其实角色比较少，而且是个单线叙事，拍摄时宁浩导演几乎是一直伴随着我创作，指导着我。

《孤注一掷》从投资规模、拍摄周期和演员数量上都有很大程度的提升，我要把控这样一个规模的剧组和故事会有更多的挑战和困难，但宁浩导演给予了我非常大的空间，他这次对剧本的把控很宏观，细节都交给我和编剧去处理，只是在叙事结构上、演员的组建上、投资规模上探讨了一下，大方向上充分尊重我的选择，很放心放手交给我和身边的主创去把控。

南都：你是“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”推出的导演，你觉得新导演最需要的扶持是什么？

申奥：青年导演最需要扶植的应该就是资金和经验吧，还有包括业内的一些主创和演员的关系。这些都是我们需要靠宁浩导演去帮忙铺垫的。我们自己的能力肯定无法完成一个电影从募资，到班子的搭建，再到最后拍摄、发行、宣传等工作。宁浩导演很无私地把他手中掌握的影视行业相关的资源，全部都给了我们年轻导演，我对他非常感激。

南都：韩国有很多改编自真实案件的电影，上映后都引起了大众的讨论和跟进，甚至因此改变了现实。你希望自己的新作实现怎样的社会意义？

申奥：这个社会意义就是希望观众看了电影之后，可以意识到诈骗无处不在，要提高反诈的意识，然后警醒自己和身边的人，珍惜值得信任的人。

南都：你觉得一部“好的反诈宣传片”和“好电影”之间该如何平衡？

申奥：我觉得“好的反诈宣传片”跟“好的电影”，我们还是去找共同点吧。只要达到了好的反诈效果警醒了观众，同时又让观众觉得这部电影好看，能在这两个小时得到震撼，就是可取的。

南都：本片在结尾处留了一个悬念，是否有拍续集的可能？未来有什么拍摄计划？

申奥：目前没有制作续集的计划。最后的镜头主要想表达的就是网络诈骗很难根除，层出不穷，需要我们提升自身的免疫力。因为前两部都是犯罪类型或者犯罪题材，所以未来可能也想尝试更多的类型，我目前的计划是想开拓在其他类型上的探索。

编辑：Miss moon